擰麻繩
繩子,是人類最了不起的發(fā)明。在人類開始使用最簡單的工具時,就用草或細(xì)小的樹枝絞合搓捻成繩子,用來捆野獸、綁草屋、織蓑衣、系草裙。上古時期的“結(jié)繩記事”,就是文字發(fā)明前,人們所使用的一種記事方法。結(jié)繩記事的方法表明了繩子在遠古年代的重要意義,繩子就好比后世的書寫工具,可以傳遞信息、處理事件,更為重要的是記錄文明。《說文解字》說:“繩,索也。”《急就篇注》說:“繩謂紨兩股以上。總而合之者也。一曰麻絲曰繩,草謂之索。”《易·系辭》說:“上古結(jié)繩而治。”
隨著人類社會的發(fā)展,繩子的制作材料從最早的藤條、樹枝、蓑草到后來的皮革、大麻、胡麻,再到現(xiàn)在的化學(xué)纖維等不斷更新。繩子的制作方式也在不斷改進、變化。盡管如此,但繩子的捆、綁、織、納、系、編的作用卻一直沒有變。繩子是最強大的工具之一,古今中外,陸地海洋,從縫制衣物,到連接、綁扎各種物體無所不能,真乃繩束天下。
六盤山區(qū)的人們,生活中處處離不開繩子,擰麻繩是當(dāng)?shù)卮迕裨?jīng)離不開的生存技能。于是,就有了一套制作繩子的傳統(tǒng)方法。麻繩在六盤山區(qū)主要有兩種,一種是細(xì)麻繩,用大麻擰成,用作納鞋底、上布鞋、扎掃帚等。一種是粗麻繩,用胡麻擰成,用作捆綁柴草、馱田(騾馬馱麥子)、轆轤汲水、拉車、套牛耕地等。因此,當(dāng)?shù)厝税褦Q車擰細(xì)麻繩的過程叫擰繩,把繩車擰粗麻繩的過程叫打繩。
細(xì)麻繩用的材料是大麻,以前村民自家種大麻,大麻籽可以榨油或磨成麻麩做麻麩饃饃,麻桿漚成麻葉擰麻繩。
漚麻時,先將成熟的大麻連根拔起,搓掉麻籽后,將麻桿曬蔫,放在水池里用石頭壓好,不能讓麻桿漂上來。一般情況下,大麻需要漚到兩個星期,再從水里撈上來。剝麻時,要趁著沒干的時候剝。要從根部剝開,一手拿麻桿,一手剝麻葉,把白白的麻桿兒放在左邊,把剝下的麻葉甩直后放在右邊,不一會兒,剝麻的人左邊一堆麻桿兒,右邊一縷麻葉。麻剝好后放在太陽底下曬,等到曬得干松后,像給人梳頭似的捋得順順溜溜的,以備擰繩用。漚麻剝麻,也是有講究的,須掌握火候。當(dāng)?shù)赜许樋诹镎f:“拔麻連根兒要,曬蔫用水泡,泡不透剝不了,漚過了全糟掉。”
擰細(xì)麻繩用的擰車,形狀像一個“平”字。而“平”字的兩點是豎直連接兩橫的。擰繩時,將整股的麻葉一頭固定在擰車上(“平”子上面一橫的一頭),用擰車一面擰一面纏在擰車上,單股的擰滿一擰車,再把兩股合擰在一起。所有做布鞋、縫麻袋等用的麻繩都是用擰車一根一根擰出來的。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很少有人再擰麻繩了。20世紀(jì)80年代以前,六盤山區(qū)的大人小孩都穿布鞋。布鞋的鞋底都是用擰車擰的麻繩納的。現(xiàn)在都很少有人做布鞋了,幾乎都見不到擰麻繩的情景了。
粗麻繩用的材料是胡麻,村民自家種胡麻,胡麻籽用來榨胡麻油,胡麻桿碾成胡麻毛,用紡車紡成麻線用來打繩、織口袋(織口袋與民間織布一樣,將織成的麻單用細(xì)麻繩縫制成口袋)。
打繩有加工胡麻毛,紡線、清洗、打繩等幾道工序。先將漚過的胡麻桿曬干,攤在大場中,用牛套上碌碡碾壓,胡麻桿被碾碎脫落,剩下胡麻莖,再拿麻棒反復(fù)擊打胡麻莖,一邊打一邊用竹棍挑抖胡麻莖,使之成為絮狀。這種絮狀的麻莖被稱之為胡麻毛。用紡車將胡麻毛紡成麻線,將麻線放在木板或石板上,澆上水用麻棒擊打清洗,清洗后再將麻線曬干,就可以用來打繩、織口袋了。
打繩的工具是繩車,由擰車、木滑子(合股器)、繩樁、長條板凳組成。繩樁兩根,用木棒制作,一端削尖。擰車兩個,一個為單柄擰車,一個為三柄擰車。擰車用木板、鐵柱軸制作,木板呈長條形,長約60公分,寬約10公分,厚約3公分。單柄擰車用一塊木板,在木板中間打一個孔,扦入一端帶有彎鉤的鐵軸搖把,搖把約呈“S”型。三柄擰車用兩塊木板,兩塊木板對齊均勻各打三個孔,一塊為固定板、一塊為搖動板、中間穿進三根帶彎鉤的鐵軸搖把,搖把同樣約呈“S”型。木滑子一把,用木頭制作,呈圓錐形,直徑約15公分,上面均勻刻著同三股麻線繩子粗細(xì)相等的三個木槽。木槽沿合股器的錐形表面呈放射狀。
打繩的場地需要長度,所以場地要選在開闊平整的大場院。20世紀(jì)80年代以前,六盤山區(qū)人們打繩時,在生產(chǎn)隊的大場中栽上兩根繩樁,將三柄擰車固定在兩根木樁上。按照需要的長度,在一端的地上反扣長條板凳,在四腳朝天的板凳一端的兩條腿上,固定一柄擰車。將紡好的麻線一頭分別掛在擰車的三個搖把彎鉤上,另一頭掛在可移動板凳的一柄搖把彎鉤上,把板凳一端向后拉緊,搖擰車的人坐在仰翻的板凳上,不讓麻線從彎鉤里掙出。三股麻線反復(fù)折合粗細(xì)合適時,從線繩被固定的一頭轉(zhuǎn)動繩車的搖把,隨著三股麻線被擰的越來越緊,待火候成熟,從可移動的長條板凳那頭開始,將拉直在兩端之間的三股麻繩,分別臥進木滑子的三個木槽里。然后繩子兩頭同時同方向搖動擰車把柄。麻線繩子先在木滑子的木槽中三線合股,隨著木滑子由板凳一端向三柄擰車一端緩緩移動,已經(jīng)合好股的粗繩部分,會推動木滑子前移,這時一定要把握好木滑子,保持它的穩(wěn)步向前。三股麻繩最終在被固定的搖把前全部合攏,一根粗麻繩就擰了出來。這樣由三股麻繩合成的繩子叫三劈繩。
繩打成后,從擰車兩端彎鉤上取下捆緊繩頭,防止松股。如果要打兩劈繩,擰車上只有兩個搖把、木滑子上只有兩道槽。如果要打四劈繩,擰車上須有四個搖把,合股器上要有四道槽。
打繩一般需要三個人才能完成。三人配合栽繩樁、安繩車、拉麻線(拉線依所需繩子長短、粗細(xì)而定)完成后,就各有分工,一人在中間按住木滑子。兩人在兩端絞繩車(以擰緊為主),隨著兩邊擰車搖把搖動,中間麻繩被拉緊,長條凳就會被拉得向前慢慢移動,盡管長條凳上還坐著搖擰車人。
二十一世紀(jì)開始,麻繩的手工制作技術(shù),在六盤山區(qū)徹底退出了人們的生活。隨著社會的發(fā)展,現(xiàn)代化的技術(shù)與流水線作業(yè),無情地沖擊著古老的農(nóng)耕文明,徹底更改了人們的生產(chǎn)和生活方式。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商店買的化學(xué)纖維繩子。沒有擰繩、打繩的必要了。那擰車、繩車該是民俗博物館的寶貝了。可當(dāng)年農(nóng)村人打繩時,那長長的陣勢,圍觀的人群,繩車發(fā)出的“哐當(dāng)!哐當(dāng)!”聲,以及老奶奶坐在土炕上用擰車“咯吱!咯吱!”擰繩子的情景仍然讓人難忘。(作者:楊七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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